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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副校长威望：4 发贴：经验：财产：魅力：注册：2006-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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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推荐]《天蓝蓝海蓝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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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蓝海蓝蓝
——安杏梅
在改革开放，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并存的年代里，我父亲在短短的日子里就暴富了。
我家搬到了城里的一座花园别墅。一座漂亮的西式小楼，白墙灰瓦，大大的落地窗户。楼下是客厅、餐厅、厨房、客房。楼上是卧室、书房……每层都有卫生间。
楼前是一个小游泳池，蓝蓝的水清澈见底。周围是花坛、草坪……据说它的前主人是个受过西方教育的香港商人。
“阿瓜！阿瓜！”母亲大声叫着我这土得掉渣的小名。
听大人们讲，上世纪七十年代，计划生育很吃紧时，因为家中已有哥哥了，妈妈怀上我们，再生下我们。就是违反了计划生育的政策。
过去小渔村的女人生孩子之前从不到医院检查。母亲是个惠安女只知道劳作、吃苦。一直到我们快出生时村里的“赤脚医生”才告诉父亲，难产，赶紧送到省城大医院。母亲产后大出血，昏迷过去，等她醒过来时我们兄弟俩已经来到了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双胞胎,超计划生育两人，当年父亲所在的单位受到通报批评，父亲也因此失去了工作。
真是雪上加霜，家中生活一天比一天困难。我们回到家里父母第一眼看到的是灰暗的石屋地下仅有的几个“苦瓜”，就给我们取名“阿苦”和“阿瓜”，到底谁大谁小也分不清了。除了大哥外，我们俩谁也不叫谁哥哥。我们这“阿苦”和“阿瓜”的名字就在小渔村叫响了。
“阿苦”的“苦”字与“酷”同音，而闽南语音也把“苦”通“酷”音，他早就改叫“阿酷”了，现在叫起来真够时髦的。可我的“阿瓜”叫起来，让我浑身上下不舒服。看我高高的个子，身着美国西部牛仔装，红黄相间的彩色头发还有些羊毛卷，浓眉大眼，高鼻梁，大嘴巴，满脸的“帅哥”气质。回头率很高啊，真是好好酷！与“阿瓜”这样的名字实在是逆向的。因之我很郁闷，曾几次要改名子。但是我周围的人都不认同，尤其是我的家人一见我就“阿瓜！阿瓜！”地叫，真是烦人啊。
“阿瓜，今天转学的事办好了吗？”母亲说。
“没有。”我无精打采地回答。
“为什么？”
“我们去了三个学校。都说，学校学生多，人员超编，班额太大，不能接受。”父亲说。
“明天再去远处看一看吧，高三的课程紧，明年要考大学了，可耽误不得。”母亲说。
大家都很着急，七嘴八舌地分析原因。小花笑着插嘴“可能是阿瓜的衣着打扮太过分了。”
“我有什么过分的？牛仔服是普遍的，只不过裤腿上多了几个口袋罢了。”我说。
“你的头发，变色金丝镜，高档衬衫……”她一口气说了不少问题。
我很生气。一个小保姆，年龄也就十八、九岁，竟敢对我说三道四。我正想对她发火。
父亲一听惶然大误，冲着我就是一顿大骂。
“看你烧成什么样子了，不让你胡弄，你非胡弄。人不人，鬼不鬼的。哪像个学生样子，让人见了就烦。明天你把这黄毛鬼子给我收拾成人样，把头发理成小平头，换成学生装，身上不许有香味。”
第二天早上，我理了发，穿上退了色的旧牛仔服，背上旧书包……我低着头，跟在爸爸后面，又去了昨天不接受我的那个学校。教导主任看了看我和父亲说，“先生，昨天你领的孩子不是这个吧。”
“啊！唉---唉---”父亲吱唔着。把转学证递给他，他领我去登记办手续，我得以入学就读。
接着阿酷也转入这个城市的另一个学校上学。因为父亲怕我影响他的学习，才将我与他分开的。
小花是高叔叔托人找来的。她家在东渡那边，上午十一点，下午五点就过来指导母亲使用电炊具做饭，吃过饭后帮母亲收拾餐具，打扫卫生。我们是穷苦出身，都能干活，母亲才四十多岁，有钱也不可能请保姆的。母亲可真够笨的了，那电饭锅、电磁炉、微波炉，电烤箱……我一看就会了，她学了一个多月，还是怕得要命，不敢单独使用电器。
阿酷是个“乖乖女”式的阳光男孩。漂亮，朴实，稳重，谦虚。我发现这几天吃过晚饭后，阿酷到外面转一会，等小花收拾好餐厅，就回来了。这时小花就去他房间了，很长时间才出来。傻阿酷真够“酷”，十九岁就交上了桃花运……我很是嫉妒，很想有个女孩子也到我的房间里待一会儿。哎！一种想接近女孩的强烈欲望迷乱着我的心。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月挂中天，海托玉盘。
我悄悄地推开阿酷的房门，阿酷正在学习，点点头让我进来。我坐在他床边，脚腿乱动，摇头晃脑，阴阳怪气地对他说，“阿酷，我对你可真够哥们的，你以后可别告我的状了吧！”
他吃惊的望着我，停下手中的笔。说：“什么事？你直说了吧，我没时间跟你兜圈子。”看他不领情的假正经样子，我单刀直入。
“你和小花相爱了，小花爱上你了，你别装洋蒜了……．”
啊酷站起来，撕住我就打开了，我和他打成了一团。爸妈从楼上跑下来，冲着我就是一顿臭骂。认为是我跑到阿酷的房间，挑起事端的我很委屈，松开手。一边后退，一边手指着啊酷大喊：“伪君子！”父亲叫住了我，问道：“怎么了？说！”啊酷低着头一声不吭，我认为阿酷认错了，没有揭穿他。反正留一手，以后我犯了事他也得替我隐瞒。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转眼间，高考临近了。小花辞职不干了，父亲再三挽留，他执意要走。父亲给她结了工钱，又多给了她一百元钱。啊酷把我叫到他房间，让我拿出零用钱给小花。她连连说；“谢谢，谢谢你们。”带着感激之情和我们拜拜了。我和阿酷都舍不得让她走。
老天爷保佑，我和阿酷高考都上了线，而且上了重点分数线。
高胜叔叔是有权力又很能办事的当官的。这些年来一直帮助我们家，他看我俩的眼神跟父亲一样亲。我大着胆子说：“高叔叔，我想到北京上大学，领略那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美景，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雪，没有离开过家。”
高叔叔看着我哈哈大笑。“傻孩子，想远走高飞啊！翅膀长硬了没有？”
“早长硬了，早该让我飞了。”
“阿酷，你呢？想飞到什么地方？”
“我想留在省内，在省城上重点大学就行了，学外语专业。我不想离家太远。”阿酷说。
“你俩考的分数比较高，都进了重点线。填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吧，我想你们会如愿的。”高叔叔很高兴地跟我们谈了一会儿。
真是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我们如愿走进了自己喜欢的大学，学习自己热爱的专业。
大二那年，阿酷和高叔叔的女儿小艳恋爱了。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天生的一对，只是小艳姐姐比我们大二岁，也算是姐弟恋吧，挺好的。我们全家都很高兴。父母领着我们到高叔叔家谈起此事。
“老哥，嫂子，咱们这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说还有什么困难？什么事？只要我能办的，我一定办。但是儿女婚事，作亲家是不行的，绝对不行。我不同意！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两个孩子也要中断交往。小艳今年大学毕业后要到加拿大留学去。”高叔叔黑着脸说。
“高胜，你这是啥意思？为啥……？”
“我再给你确定一次，你别想和我作亲家，我的女儿不能和你的儿子谈恋爱，就是这意思。”高叔叔失态了，大声吼叫起来。把我父母气得脸色铁青，直发抖……我们站起来就离开了高家。
海滨城市的天气闷热潮湿，今天格外令人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儿，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风雨。看到风雨中蹒跚的父母，我心中难过极了。
也是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父亲出海几天没有回来，母亲领着我们到海边守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只盼望爸爸快快归来……
妈妈的手和脚比沙子还粗糙，到冬天赤脚在沙子上干活，脚上裂开一道道血红的口子，后来又都变成黑口子。我们也只有在上学或人多的公共场合才穿鞋子……
过了二年。我们大学毕业了，又都回到这座美丽而迷人的花园城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光阴荏苒，一晃几年又过去了。
一天，父亲在电话里急急地告诉我，“阿瓜，你高叔叔出车祸了。人民医院。”我放下手中的活，打车过去。高叔叔已推进了手术室。……护士从手术室走出来说：“只有两袋血浆了，快去血站调血。”……我抢着上了救护车，到了血站。护士忽然望着我说：“亲属的血浆会更配型。”
“那你就抽我的吧，一定要化验检查我的血型呀！”护士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检查化验完后，抽了血。我的血就这样经过血站检查化验后装进血袋，拿进了手术室，流进了高叔叔的身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在高叔叔住院期间，看望他的人好多。我们一般在夜间来看他，这时人会少一些。有时会静静地陪他听一会音乐。
公司里加班，我好几天都没有顾上到医院了。已是夜间九点钟，我悄悄溜进住院部，来到高叔叔的病房门口。病房里有人在讲话。
我轻轻地把门推开一道逢。只见父亲坐在病床旁边。
高叔叔说着。
“那年我刚刚升任局级干部，小艳的母亲根据当时的政策正要办理农转非户口，还能安排工作。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隐瞒了真相，托妇产科护士长给孩子找个人家，正好遇到大嫂难产到城里医院来生产，当时她大出血昏迷过去了，不省人事。就在此时我的孩子进了医院的保育室，成了你的阿酷和阿瓜，其中有你一个，我一个。他们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不知道哪个是我的孩子。”
“这事连我妻子都不知道，只有我和护士长知道，护士长已经退休了……”
“你胡说，你脑子有问题了。”父亲大吃一惊，站起来，离开了病床。
我打了个寒颤，倒退了两步，差点栽倒在地上，就像有人对我当头一棒。我警告自己，“你不是小孩子了，要挺住，不能冲动，”……我像一头狮子从楼上冲下来，跨过护栏，不知疯跑了几站，昏昏忽忽地闯上了一辆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才随着旅客下了车。
这里是会展中心。我不由自主地走到海边，任海风吹拂着我的身体，摇曳着我的心。海面上灯光点点与天际闪耀的群星相映成辉，海天一色，天海一体。环海大道上一排排整齐的华灯倒映在海中把大地与大海紧紧相连。苍穹、大海、大地与茫然而渺小的我在夜色中交织成一副美丽而深沉的织锦。无论天、地、海之间是明、是暗、是风、是浪……都是美丽华彩不可缺少的一笔。
海风吹醒了我，连天接地的大海给了我开阔心怀的启示。我沿着华灯照亮的路走回家。
从医院回来，父亲就病倒了。
他脸色憔悴，精神倦怠，头发白了许多。我和阿酷每天都过来看望他，陪他聊天。他一手拉一个，那厚实而粗大的手暖暖的，紧紧地抓住我俩，还当我俩是小孩子。
楼前的小游泳池早已洋为中用，变成了满池荷花，满院荷香。水中鱼游、龟息，同池共生，相依成趣。
父亲讲起我们小时候的事。
“你们都是父母的好孩子，从小就很懂事。那时，邻居家送来四个包子，哥哥不让你们吃，一直留到我和你母亲干活回来，交到你妈妈手里，你妈妈给我们父子四人一人一个，她不吃。一家人互相推让着一个包子。是阿酷把咬了一口的包子给了你母亲，他说，他在人家送来时就偷吃了一个。事后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吃。当时家里很穷，饭都吃不饱……”父亲说着，眼里含着泪。我们心里也酸酸的。
父亲又讲了我们上初中时，我光着脚，背着母亲一路小跑，急行十来里路，一口气把母亲送到县医院，及时抢救了病危的母亲。
我们默默地流下了眼泪。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又把我们养育成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无怨无悔。却时时念记儿子对他们的点滴回馈。
看着父亲饱经风霜的面容，我回忆起……
在我和阿酷出生不久，高叔叔就以检查工作为由来到我们这贫穷的小渔村，认识了父亲，给我们送吃送穿，帮我们度过了一次又一次难关。父亲和他成了朋友加兄弟，亲如一家。
经济富足之后，父亲欲“包二奶”，这在当时也是“大老板”的一种“时兴”吧。高叔叔再三劝说，父亲不听。最后高叔叔亮出了杀手剑，他对父亲说：“老哥，衣食住行都可更新求奢侈，这我不管。但是，你‘包二奶’我坚决反对，我管定了。如果你不听劝告，我立马叫人封你的工厂，没收你的财产……让你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你，你有权，你能干，算你狠。”父亲自知理亏，忍痛割爱，回归家庭。保住了我们这个幸福的家庭。每当想起这件事，我们都很感激高叔叔。他是我们的恩人，好叔叔。
高叔叔为仕途发展，把自己的儿子变为他人之子，将这断人心肠的事强加在我们头上。权势地位吞噬了他的人性，他是个魔鬼。我恨他。
恩和怨、爱和恨交织在一起，我和父亲经历着痛苦的精神煎熬。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蓝天、白云、碧海。天连着海，海连着天……大自然的美真是无与伦比。
父亲身穿运动服，好似资深的教练。我们是休闲装，一模一样的。人们分不清谁是阿酷，谁是阿瓜。轮渡把我们送上鼓浪屿。天设地造了这么美丽的人间仙境，让我们忘掉了昔日的烦恼。谈天说地、东西南北，论古谈今、雅俗共赏，自由民主、网络世界，风土人情、餐饮料理。我们愉快的玩了一天。
最后，父亲深情地看着我们，很慢，很慢地说“高叔叔只有小艳一个女儿，现在又远在国外。他重病在身，一定很想有个儿子。咱们家有三个儿子，你俩就作他的干儿子吧。待他就像待我一样，陪他过上几天快乐舒心的日子。仕途艰辛……他也不容易。”
阿酷坚决反对。我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眼里含着泪，点头答应了父亲。父亲拍拍我的肩膀，慈爱而信任的目光穿透了我的心。
白墙青瓦，绿树红花。父亲带着我穿过草坪，在花坛下我迟疑了，放慢了脚步。我无奈、我害怕、我痛苦……第一次感到承担责任的沉重与迷茫。天啊！……
我们来到病房。还没有等父亲把话说完，高叔叔就叫我出去了。
“我不是抢你的儿子，打破你们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我这次让车撞了，外伤是小病。其实我已经得了胃癌，经历了痛苦难忍的化疗。我不想让阿酷和小艳恨我一辈子，才一时冲动，把我的罪过说出来。我背负了二十多年的……请你原谅我。”
高叔叔声泪俱下，撕心裂肺。他从病床上吃力地爬起来，头发快脱光了，虚弱的身体颤动着，他抓住父亲的手，跪倒在地……
父亲满眼是泪，他低头俯身，把高叔叔抱起来，放在病床上，他的眼泪落在高叔叔的脸上，两人抱头痛哭……
工作和生活日复一日。
我和阿酷以及关心爱护高叔叔的人都在尽心尽力地陪伴他走着人生这段最艰难的路。
叔叔和爸爸只是二种不同的称呼，其实他们都是我们的爸爸，好爸爸。
天蓝蓝，海蓝蓝。
　　
　　
　　
　　
2006 ．2 于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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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5/28 12: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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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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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6/1 22:3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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